第二種忠誠
(source: Inner Senses 栢齊的異度空間)
筆者在學習和研究國際關係的過程中,常反覆思考一個哲學命題:撇開宗教信仰而論,天地之間是否存在凌駕一切建制的自然法則或「道」?心中不期然想起曾在一篇隨想中提及劉賓雁和他的《第二種忠誠》。劉在上世紀五十至八十年代曾發表不少作品,針砭時弊,在當時社會引起巨大反響,然最終被放逐海外,其名字亦遭封殺,以致今天年輕一代認識劉氏者寥寥。他提出對於絕對服從者和持不同意見者應一視同仁,後者是為「第二種忠誠」。這跟研究國際關係好像風牛馬不相及,其實不然。不同國家之間各式各樣的鬥爭,以「國家利益」為名,通過各種建制,將其置於其他準則之上,動員人民輸誠為其付出,視異議為叵心可測,彷彿只有唱好才算愛國,誅心之論,讓人膽顫心驚。
然而,什麼是真正的「國家利益」?二次大戰軸心國為「國家利益」侵略鄰邦以擴展民族的「生存空間」;美國宣稱推翻薩達姆政權符合其「國家利益」;有些國家推動自由貿易,另一些則強調市場保護,兩者皆訴諸「國家利益」。這些對「國家利益」的不同演繹,反映所謂「利益」僅隨物質計算和當權者的意志而轉移,欠缺嚴謹的是非判別,這種片面詮釋,正是國際關係中種種衝突和矛盾的根源。須知道,人類除了理性的格物致知,也有情義和良知等感性特質,是故我們在物競天擇,適者生存的環境中,能超越赤裸裸的弱肉強食,謀求共生共榮。「國家利益」並洪水猛獸,但也絕非無可置疑,關鍵在於如何避免走向極端,求同存異,通過自由討論,評比道理,對內對外謀取共識。
就以某個小島為例,那裡的人被批評欠缺國家意識,常唱反調,是外部勢力從事顛覆活動的基地。百多年來,那片邊陲之地.是不少人逃離戰爭和政局動盪的棲息地,然而,他們及其後代並未忘本,支持共和革命,參與反帝罷工,投入經社發展,捐助天災重建,不遺餘力。那年,一百萬人走上街頭,聲援民主運動,浩浩蕩蕩,前無古人。廿載以來,點點燭光,承載對自由的盼望。說那裡的人漠視「國家利益」,有欠公允。他們相信,認同國家,關懷民族,不只一種方式,讚賞與批評可以並存,一方面為國家的各項成就感到自豪,另方面對社會的各種不公敢於揭露,絕不為揚善而隱惡,堅守公義和良知的底線,才是真正的「國家利益」所在。他們心裡所抱持的,是「第二種忠誠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