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在五月卅五 - 國殤廿五年祭
「你們以為我是貪官,關鍵問題,誰不是貪官,你們能說出一個我這個級別的不是貪官的嗎?全中國,我這級別的,有一個不是貪官的嗎?中國不就是腐敗提拔腐敗,貪官查貪官,腐敗分子反腐敗嗎?這個還要我告訴你們?」── 中共廣東茂名市委前書記羅蔭國
「如今一個幹部要是不貪,不色,誰敢相信你,重用你?你工作幹的再好也沒有用。」── 中共重慶市公安局委前副書記、常務副局長文強
「中國這種體制,鬼都會腐敗。」── 中共深圳市委前書記、市長吳南生
「我在縣委書記這個職位上,在時下的社會環境中,不犯罪是不可能的。」── 中共雲南麻栗坡縣委前書記趙仕永
上述之官場黑色幽默,豈可一笑置之?一百零三年前和六十五年前的兩次政權更迭如何發生,歷歷在目,刻下的貪腐程度,甚至比那些年還要嚴峻不知多少倍,體制改革要是繼續拖延,當經濟下滑,發展放緩,各種被掩藏和壓制的社會矛盾陸續浮現,屆時不單欠缺足夠經費維穩,且難以通過重行分配公共資源以促成精英之間、階層之間和族群之間謀求共識與妥協,就算天降英才亦難力挽狂瀾。
神州大地之現代化起步比文化相近的亞洲四小龍要早,且由一黨掌權凡六十五載,何以反而更貪腐,文明進步程度反而更慢?體制轉型不是過急,相反是太慢,才導致黨國內的既得利益變得更為壟斷,反過來阻礙和拒絕任何改革,現在連「憲政」竟也成了反動辭。可以說,體制改革的最佳時機,早在廿五年前便已擦身而過,現在任何變革的機會成本和風險都異常地高,體制內外從官府到民間均不願冒險改變現狀,原理應成為領導社會進步的城市公民,反倒成維穩的中堅。
正如刻下談論已久的周案,辦不成,意料之中,辦成的話,潘朵拉盒子一開,頂層恐怖平衡勢將打破,早已上演的派系鬥爭沒完沒了,可以預期,沒可能只辦到周案為止,道理顯然易見:中常七子即使登頂後,仍必須供奉其原有上司,關照其家屬和部下,在這個只靠利益維繫且沒有民主法治的體制裡,當登頂也難保平安,有誰敢保證不會被秋後算賬?還有誰願意為高層賣命?一言以蔽之,黨國體制內的貪腐是環環相扣,試問哪個上台的能一直保持清白?習可以辦周,江胡那些元老就算不碰習,亦可搞習的下線,到時候習會為了保其下屬而給自己的反貪腐承諾打巴掌嗎?想當年,江朱也好,胡溫也罷,不也曾大聲疾呼要打貪求變反腐倡廉嗎?大家不也曾對他們抱有相同的期待嗎?為何總是沒完沒了?那個眾人寄予厚望的平民總理,最後卻成了當代和珅,中國人五千年來的官場社會人情世故,能一刀切嗎?現在來事後孔明已無補於事,廿五年來,不,六十五年來,亦不,應是九十三年來,對於這個偉大光明正確的黨之實況,不是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了嗎?還能樂觀下去,期望得一明君獨自引領大眾走出困境嗎?
無論如何,這個國度從來對弱勢嚴苛,對權貴寬容,沉默的民眾只會坐以待斃,終成高層政治亂局引致社會經濟動盪的犧牲品。如今回首,九十五年前走在廣場上那些「少不更事」的學生確是真誠愛國且高瞻遠矚,為民族守護公義的底線。當我們竭力歌頌五四運動的時候,理應一同給廿五年前為社會進步而獻身的人們討回公道。在這廿五年間成長的一代,大抵不認識劉賓雁、方勵之、王若望、嚴家其、金觀濤、戴晴、蘇紹智、劉再復、蘇曉康、李澤厚、許良英、李淑嫻、戈揚、鮑彤… 以及那個自五四後最百花齊放和百家爭鳴的八零年代,遑論同樣肇始於廣場,繼而全國響應,那場波瀾壯闊,如今卻被貶之為「風波」的愛國民主運動。畢竟,包括筆者在內的所有人,我們都是在前人以生命與良知所開拓的道路上撿現成,是歷史的「自由行」,我們這一代人有義務正視歷史,道出真相,為公義、公益和公意發聲,集合群眾力量,促使當權者進行變革,推動社會進步,建立一個公平、公開和公正的體制,以平衡分配公共資源,繼而實現民主法治,讓國民得以保障自身尊嚴和權利,正常生活,長治久安。在此謹以筆者敬佩的周保松教授給同學之勉勵作結:
「但願大家能夠一直保有自己的天真善良理想和對不義之事的憤怒。那是你最好的東西,不要隨便丟掉。千萬不要以世故為成長,以犬儒為成熟,當然更更不要嘲笑那些比我們勇敢的人。」
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
(原文載於「栢齊的異度空間」)